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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航西行漫记画集序
作者:xiaoyu   添加时间:2022-01-25 18:30   浏览:176次

 

NATIONAL DAY 2021 

西行漫记

 

9/10

 

《西行漫记—陈航山水画展》

 

学术研讨会

 

时间:

 

10月9日(星期六)

 

下午14:00——18:00

 

地点:

 

皇冠假日酒店

 

主题:

 

“陈航的西部山水画探索”

 

“西部山水画创作与研究”

 

主持人:

 

黄宗贤  丁宁

 

 

 

         黄宗贤(四川大学艺术学院学术院长、教授、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副主任)

 

        陈航的《西行漫记》画集即将出版,并将举办一个相当规模的艺术展。无疑,如陈航自己所说,这并非一个艺术旅途中的总结性画集和展览,而仅仅是一个阶段性小结。陈航虽从艺已40余年,但是正处在一个对于艺术家来讲属于年富力强的阶段,未来的艺术之旅还很长。总结性的画集和展览,还在遥远的将来。不过,陈航这一小结,跨度有30余年。这30余年,无疑是他人生旅途和艺术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一个阶段。在人生的旅途中,这30年,陈航趟过了从而立之年到耳顺之年的生命河道;在艺术的生命中,这30年,陈航在艺术中确立了审美的精神维度,并在深度和广度上不断拓展。品读这部画集,观赏他的展览,在时间的流转和空间的挪移中,能够随着陈航的艺术之旅,走进西部广阔的时空中,走进陈航的精神世界,并由此探寻陈航的艺术探索在中国当代艺术史上的方位与价值。

 

 

 

        向往远方、走向远方、表现远方、讴歌远方,是中外广泛存在的一种文化艺术现象。因为远方是陌生的空间,是艺术家放飞文化与审美想象的天地,是作为“他者”的异乡客放逐自我、重构自我的原野。20世纪以来,发现远方的西部,走向远方的西部,表现与塑造远方的西部,构成了中国艺术史的一种重要景观。兴起于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持续于当下的“本土西行”热,对于中国现当代艺术精神品格的塑造和中国现当代艺术史的构建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一大批名家大师在走向西部的过程中,不仅寻觅到了全新的艺术题材,而且激活了全新的审美感受和艺术的激情,从而使西部形象广泛而生动地进入了艺术史,进而重构了中国的当代艺术史的面相。在百年的艺术史上,有多少艺术家在走向西部的文化抉择中,成就了自己的艺术人生,案例举不胜举。陈航当然不是西部艺术的拓荒者,更不是唯一执着于西部的艺术家,而是众多心向西部、情系西部艺术群体中的一员。但是,陈航是这个群体中,极为重要并富有创构性的一员。从90年代初算起,至今整整30年,陈航的艺术视野、心灵情感没有从西部移开过,他的身体和步履——最真实的情感载体,一有时间就行进在西部的自然山川中,感受着西部的风土人情。他在漫长的时光中,用心、用情、用画笔书写了数不清的西部日记。去过西部的艺术家有很多,专注于表现西部的艺术家也不少,但是像陈航这样30年一以贯之地钟情于西部,行走于西部的艺术家并不多。他不是西部的匆匆过客,更不是一个猎奇的西部“他者”,而是将情感与心灵维系于西部广袤的土地上的归人。如果稍长一段时间,没有去西部,他就有不自在感,以致工作生活于重庆的陈航,被朋友们调侃为“客居”重庆的艺术家。陈航不仅仅长时间坚守于西部,而且还用身体与心灵丈量着整个大西部。在30余年的时间里,从雪域高原到大漠戈壁,从川西高地到青甘草原,从天山南北到三危山下,无不留下陈航的足迹,西部的天地无不成为他凝视的对象和表现的内容。这种在西部长时间大跨度的行走与采风,在当今的中国美术界是不多见的。

 

 

 

        陈航持续关注西部、描绘西部的动因是什么,这是绕不开并且应该去探究的话题。对于神奇远方的向往,当然是陈航情系西部很重要的缘由。况且西部有完全不同于内地的别样的自然山川和多元的地域文化,不同族群的形象特征和精神气质。这些对于所有的艺术家来说都是充满诱惑力的。事实上,近百年来,中国艺术家在持续的本土西行中,西部的自然风貌和人物形象、风土人情不断被表现,完全改变了传统艺术史中西部被遗忘冷落,甚至缺失的现象。可以说,中国现代以来的本土西行运动,对中国艺术史的重构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以至当下,西部对于艺术家来说依然是他们心灵中的“洞天乐土”和神圣远方。如果仅仅从共性的价值取向角度来分析陈航钟情于西部的动因,难免流于浅表化与流俗化。陈航能够在30余年的时间里,将情感、心血、激情融入这片广袤的土地,绝不仅仅出于对于远方的好奇,对于陌生的欣喜,而是源于他对重构艺术生命,在艺术的链条上打造属于自己那一环的强烈的渴求,同时也是他建构自己精神家园的必然选择。

 

 

 

        所谓的重构艺术生命,就是实现他走进深厚的传统,又从传统中脱变,确立自我的艺术抱负。在陈航的访谈录中,他多次提到因为走向西部,从而疏离了传统的画法,开启了探寻新的艺术模式的新征程。这种模式包括图式、笔墨以及意趣的建构。在陈航看来,中国传统的山水画语言与图式是根植于农耕文明的文人意趣的产物,它既是超然的,也是亲和的、温情的。特别是高度程式化的文人山水图式,在林泉山石、飞瀑烟云、寒林修竹等这些常见要素的搭配中,通过笔墨的流转运化,构筑的是世俗的人文景象,表达的是“悠然见南山”的传统文人游离于市井与林泉间的审美理想。这种理想如缓缓的溪流,流淌于中国文人精神血脉之中,以至于从图式到笔墨在认知的同质化中逐渐高度程式化。在“五四”前后,从康有为到陈独秀发起了抨击传统文人画的思潮,其火力主要集中于只求尚意而不求写实的意趣和陈陈相因的陋习上。尽管当时艺术界的主流声音对于中国传统文人艺术有浅表的理解和过激的言论,但是从另一方面又促成艺术家去重新梳理和认识中国的艺术传统。传统从来不是单一的,更不是僵滞的。源发于江南文人意趣的闲雅淡泊的艺术传统,在占据主流话语千百年后,在未曾有的千年之大变局的时代风潮中,被质疑、被抨击也并非意外。可以说,中国艺术的现代进程就是从对文人艺术的抨击中开启的。在如火如荼的五四时期“美术革命”风潮中,跨越宋以后的文人艺术地带,回归汉唐艺术精神,几乎成为当时艺术精英的普遍认识。正是在这种认知的支配下,艺术界开始对于遗存着大量汉唐艺术遗迹的西部高度关注,开始向蕴含着有别于温雅淡泊的文人意趣的西部空间拓展,长期被冷落的敦煌莫高窟、不同民族的传统艺术等非文人艺术体系更多进入艺术家的视野。张大千、关山月、傅抱石、董寿平、吴作人、赵望云、陆俨少等一大批艺术家正是在走向西部的过程中,在西南的峡江流云、奇峰秀岭中,在西北的敦煌圣地、广袤大漠里,获得了全新的艺术感受,吸取了不同于文人艺术的养料,从而为自己的艺术注入了新的活力,形成了全新的艺术面貌。这就是前面所说的“本土西行”在中国现代艺术史构建上的独特价值。陈航在文化价值取向上可以说与近代诸多大师一脉相承,采取的也是从文人传统出发,进而“向西而行”寻找更深厚的传统策略。无论是世界屋脊的雪域高原,还是天山南北的地理之貌,无论是“长河落日圆”的大漠,还是浑厚沉寂的黄土高坡,在敏感的陈航看来,那种审美视域上的陌生感和散发出来的精神特质,是无法用习以为常的图式与笔墨去表现的。艺术的语言从来不是因为娴熟而有价值,而是言与意的适当、准确的对应才有生机。面对新天地,陈航选择了“断舍离”,选择了向过去的自我的转身。陈航在西部图像的建构中,从图式到笔墨,他尽量回避娴熟的路数,忌讳习以为常的程式。他在用眼用心的观照中,寻找着、发现着、锤炼着与广袤、雄起、沉厚的西部的山水气质,与心灵体验相契合的艺术语言。在这里,陈航用自己的感受和行动诠释了“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古训的内涵。心与造化的契合,山川气质与创作主体精神相遇、暗合、迹化,从而催生出新的图式、新的笔墨语言、新的意趣。陈航向西部纵深介入的过程,就是他与习以为常的程式渐行渐远的过程,也是他力求创构与西部风土人情相吻合的艺术语言的过程,当然就是他在艺术风格上全新建构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陈航诀别的不是传统,而是容易让人麻醉的程式和容易沦为谄媚的习性。在此我们不必去具体地分析陈航西部山水景观中的艺术特征与艺术风貌。我们仅从沉厚而率意的焦墨运用中足见陈航传统笔墨的深厚功底,重要的是这种笔墨与他对西部自然人文的审美观照而生发出的审美意向是吻合的,就如他说的焦墨笔意的不确定性、模糊性与西部土地的浑沌感、苍老感、渺远感有一种深度的契合关系。陈航在诀别“传统”中,又最好地坚守了传统。这种坚守就是对于笔墨意韵的坚守,对于写意精神的坚守,对于“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审美法则的坚守。所以,他丢掉了程式化的图式与皴法,而以个体对于西部独特感受的相吻合的笔形、笔意去为西部塑形、造像,为观众推出了暗含着中国书画艺术精神又不合常态的山水图式,其艺术之新在文脉的传承之中自然地不加标榜地呈现出来。熟悉而陌生,这是陈航西部山水给我们的印象,也是其山水画创新性突破的重要特征。

 

 

 

        如果认为陈航执着于西部,仅仅是为了在陌生中寻找新的艺术题材,获得新的艺术感受,创构新的笔墨语言和新的艺术图式的话,未免低估了其艺术探索的意义与价值。其实在陈航的艺术行为与艺术形态建构的背后,是他关于艺术终极价值的追问,是他关于人在时空中方位价值的思考。陈航通过视觉方式思考,也可以说,他是以图像阐释生命哲学的学者。他一次次走向西部雪山之巅、大漠深处、戈壁旷野,是在更广阔的时空维度上寻找确认生命的意义,思索广袤与渺小、亘古与短暂、世俗的日常与超越的精神之间的关系。在陈航看来,西部的山川有一种超越世俗人文性的形而上的精神。这种体认只有觉醒了的主体在悠悠亘古的自然面前才能获得,这种体认的初始心理感受无疑带有几分压抑与伤感的成分。辽阔、博大、苍茫、无言而亘古的自然,足以让人感到个体生命的渺小、脆弱、短暂与微不足道。我想,陈航在雪域高原、在大漠深处,一定与遥远时代的陈子昂精神相遇而产生共鸣,一样生发出穿越时空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千年嗟叹。

 

 

 

        山川自然因与人发生关系,才有了人文精神。陈航一再说他眼中的西部是“人文山川,山川中的人文”,实则是具有人文情怀的艺术家在用人文之眼打量西部山川与风物,用凝视之眼体察人与自然的关系,只不过陈航是用敬畏之心、敬畏之眼在打量观照。敬畏就是一种对超越自我的对象的膜拜与尊崇,就是对自我方位与存在意义的确认。在陈航的身体力行的哲学思考中,他面对悠悠时空,亘古天地,没有滑向寂灭的伤感深渊,而是激发出超越的意志与宏阔的审美意象。这种意志与意象在他的艺术图式中就是对“远”的向往、追逐与表现。他针对西部不同区域的自然山川,归纳出苍远、奇远、雄远、幻远、冥远等不同的关于“远”的审美意象。无须去具体阐释他的不同的“远”的美学内涵,正如他自己所说,“远”不是空间距离问题,以他的理解,“远”具有一种模糊性、不确定性,是时空交织中的人与自然关系的呈现。艺术的远景也好,远意也好,在陈航的画作中呈现为以简略浑沌的(非圆润、华滋、秀雅的)笔墨写万古长风的苍老,以有限的形质表现无限的精神空间,在自然的描绘中注入生命的体验,在日常的记载中捕捉岁月的厚度与生命的张力。正因为如此,在陈航的《西行漫记》画集中,无论大幅小帧,无论是洪荒般自然山川的呈现,还是日常之物的记载,无论是寂静无声的地老天荒景象,还是飘扬经幡下祈祷的人群,无一不把人们引向远方,引向超越物理世界和日常生活经验的形而上冥远的境地。在这一境地中,一朝风月与万古长风、古今与须臾、瞬时与亘古、人与自然、物象与精神浑然交织,空兮灵兮,元气氤氲。

 

 

        在学术层面上,陈航的《西行漫记》远远超越了一部编年史意义的西部写生集的价值。无疑,这是他30余年来心灵之旅的视觉呈现,是一部寻找自我“安心”的原乡的心灵跋涉的形象记录,是一部寻觅远方的精神图谱。画集的容量是有限的,就如文字、逻辑、概念的能量是有限的一样。在物理层面上,一本画册无法揽括他30余年数千幅西部题材的画作,当然更容纳不下他心中关于西部“人文山川、山川人文”中“远”的意象。因而画册的出版,包括展览的举办,对于陈航数十年对西部的钟情追逐、深度体悟、倾情表现来说最多起到“以一斑窥全豹”的功效而已。

 

        地理学上的远方,存在于足步难以丈量的地方,精神上的远方是不可企及的境界。对这一点,陈航的认知是清晰的,所以他坚信心中的西部在苍茫中有一种不确定性,正因为如此,寻觅与追逐必然是持续的行为。梁启超在谈到艺术的功用时就说过“它界之冥构与暮进”是艺术最重要的价值所在。陈航在西部的天地中,追寻着他心灵的远方,建构着自我精神的家园,他是充实而快乐的。

 

                   2021年8月16日于蓉城望江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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